OPEC對世界石油市場的影響正逐漸減弱。新興的頁巖油氣供應和行將大量開采的巴西與西非遠海鹽下石油，削弱了OPEC通過減產縮緊市場供應的能力。當前的頁巖生產商具有充足的鉆井未完井，假設OPEC通過減產將布倫特原油價格提升至75美元/桶，頁巖生產商可能迅速提高產量使市場回到供應略大于需求的狀態。當前OPEC已經無法通過縮緊市場供應實現2011年-2014年那樣的高油價。

昔日通過禁運掌控市場

1960年9月，占世界原油出口80%的沙特、委內瑞拉、科威特、卡塔爾與伊朗的代表在巴格達與伊拉克官員會面，成立OPEC。1967年6月6日，以色列與埃及、敘利亞、約旦間“六日戰爭”爆發。次日阿拉伯陣營對以色列友好國家實施禁運，致使中東到美國與英國的石油運輸停擺。然而，此后美國國內產量激增100萬桶/日，很大程度抵消了中東石油在全球市場上的暫時斷供。同年9月，禁運被取消，世界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另一次石油供應過剩。

美國石油產量在1970年達到當時的峰值，隨后備用產能持續下降，原油產量在30年內下降約45%。市場從供應過剩轉向供應緊縮。

敘利亞與埃及在1973年10月6日攻擊以色列。10月19日戰爭尚未結束時，尼克松政府向以色列提供了22億美元的軍事援助計劃。阿拉伯國家則通過暫停向支持以色列的國家運輸石油做出回應。此次禁運使國際石油貿易減少了14%，美國汽油價格在幾個月內上漲了40%。

　　美國頁巖油“攪局”

通過水力壓裂與水平鉆井，從致密地層中生產大量原油是美國過去十年原油產量增長的主要原因。美國原油產量從2010年1月的5390千桶/日增加到2014年12月的9467千桶/日。美國原油凈進口從2010年1月的8330千桶/日減少至2014年12月的7047千桶/日。美國致密地層的油氣產量增加引發了又一輪供應過剩，給價格帶來下行壓力。

美國頁巖油供應增加導致全球供應過剩，原油價格暴跌，2014年6月30日布倫特價格是112.36美元/桶，到2014年11月27日，布倫特價格是72.58美元/桶，價格下跌了35.4%。OPEC成員國在維也納舉行會議，雖然一部分成員國希望減產以阻止原油價格下滑，但沙特推動該組織維持3000萬桶/日的生產目標。OPEC成員國達到并超過了產量目標，導致2015年初原油價格下跌至50美元/桶以下，迫使美國非常規石油生產商遏制成本并大幅減產的同時，嚴重損害了石油出口國的財政狀況。

　　OPEC成員國經濟承壓

2014年增產打壓美國頁巖生產商后，能源出口國的金融儲備在2018年末減產支撐原油價格時，不如2014年減產前充足。2014年減產前，原油價格長期在100美元/桶以上，OPEC國家經濟情況良好。2014年末開始的增產將原油價格保持在60美元/桶以下并持續到了2017年，較低的原油價格對OPEC國家的經濟形成了較大的壓力。

沙特國際債券未償余額從2016年9月的149億美元上升到2018年12月的916.42億美元。IMF官員預估2019年沙特財政平衡油價需要80-85美元/桶，沙特期望的原油價格是70-80美元/桶，而2019年布倫特價格的樂觀預期是75美元/桶。雖然沙特的債券利率在國際市場上較低，但沙特可能無法接受新一輪的低油價。

　　多樣化的新興油氣產地

　　使油價不再完全受控于OPEC

新的非常規的油氣供應削弱了伊朗影響全球石油市場的努力，打擊了卡特爾的壟斷，美國頁巖油氣、巴西鹽下石油、以色列利維坦天然氣田等新興的油氣供應削弱了中東的能源影響力。

新興的油氣產地削減了OPEC進行油價調控的手段，新興的美國頁巖、巴西鹽下石油與印度等新興國家增長的需求對應，降低了OPEC的市場份額占比。雖然華爾街向OPEC表示，不需要擔心美國頁巖搶占OPEC的市場份額，但就巴西與西非的鹽下石油產量而言，按巴西官方的估測，在2025年，巴西鹽下石油產量能達到現在美國的石油產量。

　　OPEC充當機動產油國的角色

1971年后的十年之內，OPEC的許多成員國開始部分或者全部國有化其石油資源。在1999年，委內瑞拉與俄羅斯將大部分石油資源國有化，并限制外國石油公司的進入。除了伊拉克、利比亞等國家，OPEC與俄羅斯大部分石油資源由國有企業掌握，產量的調控十分簡單。以沙特阿美為例，沙特阿美的長期穩定產能在1200萬桶左右，在2014年末開始的增產與2017年的減產中，產量大致在1000萬桶/日的沙特的產能變化在10%左右。

在假設OPEC只通過產量變化調節市場價格的前提下，OPEC增產或減產都無法實現2011-2014年那樣的高油價。

假設OPEC如2014年末那樣開始增產，通過低油價壓制生產成本高的非常規油氣生產商，如美國頁巖獨立生產商與巴西鹽下石油生產商。沙特的石油開采成本是4美元/桶。2019年上半年沙特阿美的利潤是469億美元，不計算升貼水的情況下，以66美元/桶的平均價格與700萬桶/日的出口量計算，原油成本是28.7美元/桶附近。二疊紀獨立生產商大部分的盈虧平衡點在40-46美元/桶附近。低油價能有效打壓頁巖獨立生產商的生產經營活動。

雖然OPEC增產導致的低油價能暫時打壓美國頁巖生產商，但小型生產商具有很強的自由度。雖然在進行頁巖“淘金”的小型生產商的活躍鉆機數迅速減少，但小型生產商可以通過破產、兼并與重組等方式度過低油價時期。在2015年，共有44家油氣生產商申請保護，合并債務是174億美元。隨著原油價格在2018年回升至高位，小型生產商的鉆井數量迅速增加。同時2015年開始的兼并重組優化了頁巖生產商的生產成本并促進了新技術的使用。

而OPEC等以能源為支柱產業的國家，國有化的石油公司需要承擔財政支出。伴隨著長期的低油價，沙特在2016年12月國際債券季度凈發行額從9月的8.13億美元上升至302.36億美元。由于沙特嚴重依賴石油公司的收入，低油價壓制非常規生產商并不能持續很長時間。

假設OPEC如第一次阿拉伯石油禁運一樣進行減產。在當前情況下，除“OPEC＋”外的其他國家石油備用產能充足。美國頁巖油氣由于優良的地理位置更容易被大量開采，而巴西與西非遠海的鹽下石油當前只是實驗性的勘探與開采，鹽下石油的產能可能無法在幾個月內投入市場。

如果OPEC通過減產縮減全球供應，當原油價格達到OPEC理想的70美元/桶以上時，美國頁巖產商會在3-6個月內通過新開鉆井與完成鉆井未完井迅速填補OPEC退出的市場份額。美國頁巖小型公司在年初的理想價格是WTI　60美元/桶。

當前OPEC可能開始充當維持短期供需平衡的角色。在當前中美貿易爭端導致的需求擔憂下，WTI可能在50-65美元/桶附近震蕩。當WTI價格觸及50美元/桶時，OPEC可能利用自身快速產量調節的優勢對外釋放減產消息穩定原油價格。對于供需失衡擴大的情況，沙特通過進一步減少出口量提振原油價格。如果沙特是在OPEC中充當機動產油國的角色，那么OPEC在全球原油市場中則充當大號機動產油國角色。

對于數百家美國頁巖生產商，強調資本紀律與減產的必要性可能遠遠比不上華爾街切斷頁巖生產商的融資渠道，要求提高投資回報與關注經營現金流對原油產量增長的抑制作用。獨立生產商更多的受市場價格影響，產量與市場價格關系密切。美國產量增長的價格底線可能在WTI的47-50美元/桶，在面對較低的價格與石油公司的競爭時，獨立生產商更傾向于使用新技術降低成本獲得更高的競爭力。

美國頁巖主產區二疊紀盆地的鉆井未完井從2015年1月份的1138座增加至2019年7月份的3999座。如果原油價格升高，當前大量的鉆井未完井可能迅速投產，供應量的增加可能減弱OPEC減產對油價的推動。對于數百家獨立生產商而言，在2025年美國形成新的石油壟斷前，自發的調控頁巖產量可能難以實現。(作者系前海期貨研究員)